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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狐复仇把天才拉下神坛却把自己赔成妻,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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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五百年灵狐,为报恩化身人形,却被国家首席科学家陆时砚亲手绑上解剖台!

【你承受九九八十一根采血针,顿悟出妖灵·血遁瞬闪!】

【你经历零下二十度废弃物冷藏,顿悟出九尾·冰魄领域!】

【你目睹他为你一夜白头,顿悟出幻术·回忆杀境!】

【你阅读他万字忏悔信,结合悔恨能量,顿悟出神技·原谅色暴击!】

……

陈清:霜小姐,科学院跪求你把陆教授领回去!

李院士:我把全部经费给你,只求你别再让他哭了!

全网热搜:#陆教授今天也在追妻火葬场#

……

雪夜尽头,霜执刀立于神坛之上:

“陆时砚,命给你,心也给你——但你要用余生,为我种满一院子的浆果。”

第一章:编号7

“编号7,稀有灵狐,神经反应异于常态。”

“建议活体解剖,探究其灵力传导机制。”

冰冷的男声通过扩音器在饲养箱内回荡,没有起伏,没有温度,像手术刀划过玻璃。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刺入我的神魂。

我蜷在恒温箱的角落,隔着一层单向玻璃,死死地盯着那个下达命令的男人。

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研究服,纤尘不染。

金丝眼镜架在挺直的鼻梁上,镜片后的那双眼睛,是我用一百年光阴去追寻的模样。

陆时砚。

我记得他。

十年前,及膝的暴雪覆盖了山林,他还是个少年,脱下自己单薄的校服,将冻僵成一团的我紧紧裹进怀里。

他用自己滚烫的体温,一点点捂热我濒临消散的魂魄。

他在我耳边轻声说:“要好好活下去。”

可现在,就是这个男人,正低着头,用一支昂贵的钢笔,在我活体解剖的同意书上,签下了他的名字。

笔锋锐利,一如他此刻的眼神。

他失忆了。

他忘了我,也忘了自己曾是个好人。

我叫霜,修行五百年,曾为躲避天劫险些形神俱灭。

是当时只是个高中生的陆时砚,无意中闯入山林,用他与生俱来的纯阳之气,护住了我摇摇欲坠的心脉。

我欠他一条命。

所以,当我终于完美化形,第一件事就是循着刻入灵魂的那丝气息,来找他报恩。

我在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找到了他。

他已经是国家级生物基因研究中心的首席科学家,是这个领域最耀眼的天才。

我欣喜若狂。

可他周身的气场,却让我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的同事说,陆时砚十年前遭遇严重车祸,头部重创,醒来后便失去了部分记忆。

曾经那个温和开朗的少年,变成了一个不近人情的科研狂人。

我不信。

我不信那个曾用胸膛暖过我的少年,会变得如此冷酷。

我抱着一丝侥幸,决定复刻我们的初遇。

我变回狐狸形态,在他下班的必经之路上,伪装成被车撞伤的模样,蜷缩在冰冷的冬雨里。

他发现了我。

他停下脚步,蹲下身,雨水瞬间打湿了他昂贵的风衣。

我满怀期待地望着他,等待记忆中那双温柔的手。

可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悯。

只有研究者发现珍稀样本时,那种近乎燃烧的狂热。

“有趣的生物样本。”他喃喃自语,镜片后的瞳孔亮得惊人,“具备极高的研究价值。”

他脱下风衣,不是为了给我取暖。

而是为了防止我挣扎时,抓伤他。

他将我带回了这座位于市郊、戒备森严的实验室。

我成了他的“研究对象7号”。

他为我处理伤口,动作精准、高效,像在组装一台精密的仪器。

他给我最好的食物,最舒适的环境,却在我身上装满了闪着幽光的监测设备。

我不是他的宠物。

我是他的实验品。

日复一日的抽血,扫描,电击测试。

我的灵力在飞速流逝,身体日益衰弱。

我曾用嘶吼和尖叫提醒他,我是谁。

他只是冷静地扶了扶眼镜,在实验记录上写下一行字:“编号7情绪应激反应强烈,推测与神经中枢异于普通犬科动物有关。”

我绝望了。

可每到深夜,我隔着玻璃,看他独自坐在数据台前,看他紧锁眉头,疲惫地揉着太阳穴。

我那颗不争气的心,还是会疼。

我开始不可救药地爱上这个不完整的他,这个忘记了善良的他。

我天真地以为,他只是病了。

只要我帮他,让他开心,他或许就能想起来。

于是,在无数个他被研究瓶颈困住的夜晚,我偷偷耗尽所剩无几的灵力,用神识潜入中央处理器。

我帮他整理混乱的数据,修改错误的基因模型。

他以为是深夜迸发的灵感,研究进展神速,捷报频传。

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虽然那笑依旧克制而冷静,却足以让我得到片刻的慰藉。

我用自己的血肉,为他铺就一条通往荣誉的阶梯。

直到今天,他的研究迎来最终突破。

而我的身体,也到了极限。

我听到了他和上级的通话,听到了那句让我魂飞魄散的“活体解剖”。

原来,我最后的价值,就是在他功成名就之后,被推上手术台。

用我的死亡,来验证他所有理论的正确性。

我最后的希望,彻底化为灰烬。

“陆教授,7号的生命体征开始衰退,再不动手,数据就不完整了。”助手的声音响起。

陆时砚抬起头。

他的目光穿透玻璃,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依旧是看着一件旷世珍宝的眼神,专注,炽热。

毫无怜悯。

他站起身,朝我走来。

“准备手术。”他说。

我闭上眼,笑了。

那笑意,一定很冷。

陆时砚,你踩着我的尸骨,即将登上科学的神坛。

那么,也该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了。

我将亲手折断你的阶梯,让你坠入……我曾身处的地狱。

第二章:错误的模型

通往手术室的走廊,灯光惨白,将金属的冷光映照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被固定在移动推车上。

冰冷的金属扣锁死了我的四肢,连爪尖都无法动弹。

透明的氧气罩扣住口鼻,灌入的不是生命的希望,而是麻醉前最后的冰冷空气。

陆时砚走在推车旁。

他的手指在身侧的平板上飞速滑动,嘴里念着一连串冷酷的术语。

“……神经元活性为普通白狐的17.3倍,灵力传导呈独特网状结构。”

“解剖重点,完整剥离其‘灵核’,观察离体状态下的能量逸散过程……”

灵核。

妖的命。

活生生剥离它,与凡人被掏出心脏无异。

这一刻,我的心比当年被天雷劈中时还要痛。

我转动眼珠,费力地,死死地看着他完美的侧脸。

陆时砚。

你的这双手,曾笨拙地为一只小狐狸包扎过伤口,还记得吗?

你曾对着它说,要勇敢地活下去,还记得吗?

我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只是一个即将被拆解的“实验品”。

“陆教授。”

一个迟疑的女声响起,是他的助手陈清。

“7号的状态很不稳定,心率在急速下降,现在活体解剖,风险太高了……”

“风险越高,数据越珍贵。”陆时砚头也不抬地打断她。

“陈博士,收起你多余的同情心。”

“在科学面前,仁慈,是对真理的亵渎。”

“它不是宠物,是解开生命进化密码的钥匙。”

陈清的嘴唇动了动,终究归于沉默。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只剩下无法掩饰的不忍。

在这座冰冷的科学堡垒里,她是唯一会偷偷给我塞糖,会隔着玻璃轻声说“真可怜”的人。

她救不了我。

推车停下。

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打开,里面是照亮一切罪恶的无影灯,和一排排闪着寒光的、陌生的器械。

我的末日到了。

就在他们准备将我抬上手术台的那一刻,陆时砚口袋里的通讯器,迸发出尖锐的警报。

他皱眉,接通。

“陆教授!不好了!您提交的最终数据模型……出错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惊慌到变调的男声。

“刚刚的最终模拟演算,整个模型在三秒内全面崩溃!所有数据都……都回到了三个月前的初始错误状态!”

陆时砚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那张冷静自持的面具,终于碎裂。

“不可能!”他厉声喝断,“所有数据我都亲自验证过!”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中心主服务器已经彻底乱了!几位院士正在赶来,他们说……说这可能是本世纪最大的学术丑闻!”

陆时

时砚握着通讯器的手,骨节根根凸起,青筋毕现。

他的目光猛地射向我。

那双眼中,第一次有了震惊,和一丝无法言说的惊疑。

我迎着他的视线,用尽全身的力气,缓缓牵动嘴角。

那是一个虚弱的、属于人类的、嘲讽的微笑。

是的,不可能。

那些让你一步登天的“灵感”。

那些让你被誉为“百年天才”的完美数据。

都是我给你的。

现在,我全部收回来了。

从决定复仇的那一刻起,我就停止了对他的“帮助”。

我眼睁睁看着他研究停滞,看着他日渐烦躁,看着他为了催促进度,对我使用了更激进的实验手段。

每一次电击,每一次抽血,都让我的恨意更加清晰,让我的决心更加坚定。

我将最后一点灵力,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在被送往手术室的前夜,潜入了研究中心的核心数据库。

我没有毁掉数据。

我只是将所有我曾为他修正的关键节点,毫厘不差地,还原成了他最初的、那个充满谬误的错误版本。

我要让世界看见。

剥离了我的“恩赐”,你陆时砚,不过是个会犯错的普通人。

你那座用我的血肉灵力堆砌的荣誉殿堂,将在你最志得意满的时刻,轰然倒塌。

“是你……”

陆时砚的嘴唇翕动,他死死盯着我,目光像两把手术刀,试图剖开我最后的秘密。

“是你做的?”

我无法回答,只能再次对他扯出一个笑容,一个更深,更冷的笑容。

“陆教授!院士们到了!让您立刻去主控室!”通讯器里,催促声变成了咆哮。

陆时砚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手术室里等待着他的“真理”。

一边,是即将崩塌的事业与名誉。

另一边,是能解开一切谜题的“钥匙”。

他眼中的惊疑与愤怒,迅速被一种更加炽热的疯狂所吞噬。

“把7号带进去!”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立刻开始手术!我要亲眼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疯了。

在名誉扫地的悬崖边,他选择了一条更疯狂的路——用我的身体,强行证明他的理论。

陈清和其他助手都惊呆了。

“陆教授!外面都乱套了,您不能……”

“执行命令!”

陆时砚一把推开她,亲自抓住我的推车,将我狠狠推向手术台。

金属的碰撞声刺耳尖锐。

我被粗暴地抬上冰冷的手术台,强光照进我的眼睛,世界一片惨白。

我看见陆时砚脱下研究服,换上手术衣,戴上口罩和手套。

他的动作依旧迅速精准,只是那双握住手术刀的手,在微不可察地颤抖。

是愤怒?

还是……恐惧?

我不在乎了。

我的灵力已经耗尽。

我的生命即将终结。

我留给他最后的礼物,藏在他个人电脑的加密文件夹里。

一个我用最后神识创建的,名为“雪地”的文件。

里面,只有一张我凭记忆,用数据流画出的画。

画上,一个穿校服的少年,抱着一只雪白的狐狸。

背景,是漫天风雪。

那是我们故事的开始。

也该由它来做个了结了。

陆时砚,当你身败名裂,一无所有时,但愿你还能记起。

你曾经,也是个好人。

麻醉剂注入了我的身体。

我的意识,正急速沉沦。

彻底陷入黑暗前,我看见陆时砚手中明亮的刀锋,对准了我的心脏。

第三章:雪地之忆

意识是一片沉浮的海洋。

时而坠入漆黑的深渊,时而又被刺耳的喧嚣托举到浪尖。

我“看”到了。

陆时砚举着手术刀,刀尖悬停在我皮毛上方一厘米。

他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死死抓住。

是陈清。

“陆教授,你疯了!”

她脸上满是泪水和惊恐,声音因尖叫而破裂。

“你看看它!它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了!你再动手,就是亵渎尸体!”

尸体……

我死了吗?

不,还没有。

我只是用妖灵最后的本能,将所有生命迹象收敛到了灵核最深处。

这是一种濒临绝境的龟息假死。

但对于这些冰冷的仪器而言,我,已经是一具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的尸体。

“放开!”

陆时砚喉间挤出破碎的音节,他试图甩开陈清,但对方用了全身的力气死死钳制住他。

“我不放!陆时砚,你清醒一点!”

“你的研究已经失败了!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在这里发疯,是去给所有人一个解释!”

“失败?”

陆时砚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灌满了绝望和癫狂。

“我的理论没有错!是它!是这只狐狸!”

“它有智慧,它在骗我!它毁了我的数据!”

“只要剖开它,我就能证明一切!”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被粗暴地撞开。

几位气场威严的老人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研究中心院长,基因科学泰斗——李院士。

“胡闹!”

李院士看到眼前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

“陆时砚!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中心因为你的‘成果’已经成了国际学术界的笑柄!你还有脸在这里对一个实验废料动手?”

“老师……”

陆时砚眼中的疯狂稍稍褪去,瞬间被一片死灰覆盖。

“我的模型……没有错,是它……”

“够了!”

李院士厉声打断他。

“所有原始数据我们都复核了,从根上就是错的!你这三个月提交的所有进展报告,全都是无法复现的空中楼阁!”

李院士的目光冷得像冰。

“你告诉我,陆时砚,你是不是为了名利,伪造了数据?”

“我没有!”

陆时砚嘶吼,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那你怎么解释这一切?!”李院士指着监控屏幕上已经彻底崩溃的数据流,“你毁了中心几十年的声誉!从现在开始,你被停职!交出所有权限,接受调查!”

停职。

调查。

陆时砚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词。

他手中的手术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那声清脆,砸碎了他所有的骄傲。

他身形剧烈一晃,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踉跄着向后撞在器械架上。

世界,在他眼前崩塌了。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地被带离手术室,那身洁白的制服,此刻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的“尸体”,则被当做普通的实验废料,装进一个黑色的袋子。

他们将我送往了零下二十度的废弃物处理室,等待集中销毁。

黑暗和冰冷,重新将我包裹。

我知道,这还不是结束。

我的复仇,才刚刚开始。

……

主控室。

陆时砚像个木偶,坐在冰冷的审讯椅上。

调查组的质询,拷问,都变成了耳边嗡嗡的杂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失败了。

一夜之间,从云端天才,到学术骗子。

他想不通。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那些模型,那些数据,明明在他脑中完美无瑕,为何……

“陆教授,解释一下你个人电脑里这个名为‘雪地’的加密文件。”

一个调查员,将笔记本电脑推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我留下的那幅画。

雪地。

这两个字,仿佛一道惊雷,在他混沌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死死盯着那幅画。

画上的少年,眉眼是他当年的模样。

而他怀里的那只白狐……

那蜷缩的姿态。

那哀伤又依赖的眼神。

为什么……

和“编号7”一模一样?

一阵尖锐的剧痛猛地贯穿了他的头颅。

不是比喻。

是生理性的剧痛。

无数被锁死的、破碎的画面,瞬间炸开!

大雪。

纷飞的大雪。

冰冷的山林。

一个穿着单薄校服的少年,将一只冻僵的小狐狸,紧紧、紧紧地抱在怀里。

“别怕,你会没事的。”

“要好好活下去啊。”

“我叫陆时-砚,你呢?以后我就叫你‘雪宝’好不好?”

……那个少年,是他。

……那只狐狸,是它。

“雪宝……”

陆时砚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

眼泪,毫无征兆地从他那双十年里从未有过波澜的眼中,汹涌而出。

他想起来了。

他全都想起来了!

那个雪天,他救了一只狐狸,那是他贫瘠孤独的少年时代,唯一的光。

后来,他为了寻找失踪的“雪宝”,错过了和父母约定的时间。

他的父母在赶来接他的路上,为避让失控卡车,冲下了悬崖。

他自己,也在那场连环车祸中头部重创。

醒来后,他忘了雪宝,忘了父母死亡的真正原因。

他用科研麻痹自己,用冷漠隔绝一切,来逃避那份深入骨髓、却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和愧疚。

现在,他全记起来了。

记起了实验室里,“编号7”那双总是带着哀伤和祈求的眼睛。

记起了每一次抽血时,它皮毛下细微的颤抖。

记起了每一次电击后,它无声的呜咽。

也记起了,那些午夜凭空出现在他脑海中的“灵感”,那些完美得不似人间的基因模型……

那不是灵感!

是它!

是他的雪宝,在用自己的灵力,自己的生命,为他铺就通往神坛的路!

而他,都做了什么?

他折磨它,伤害它,最后……还要活剖了它!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从陆时砚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猛地撞翻桌椅,像个真正的疯子,冲出主控室。

“7号……我的7号在哪里?!”

他抓住一个路过的研究员,双目赤红,神态疯魔。

“它在哪里?!告诉我!”

研究员被他吓得面无人色,结结巴巴地指着走廊尽头。

“在……在废弃物处理室……等、等待销毁……”

销毁。

这个词,让他心脏骤停。

他发疯一样地冲向那里,用肩膀狠狠撞开了那扇冰冷的金属门。

零下二十度的寒气扑面而来,冻结了他滚烫的血液。

处理室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排黑色的尸袋。

他扑过去,一个一个地撕开。

终于,在最角落的位置,他看到了那抹熟悉的、雪一样的白色。

他颤抖着,伸出手,将那具已经冰冷僵硬的、小小的身体,抱进了怀里。

很轻。

轻到……让他感觉不到重量。

“雪宝……”

他跪在地上,将脸深深地埋进它冰冷的皮毛里。

这个冷酷了十年,骄傲了十年的男人,终于,发出了野兽般的、绝望的哀嚎。

嚎啕大哭。

第四章:赎罪之旅

我的意识被封在一块万年玄冰里,混沌,冰冷,却能感知到一切。

比如,一个滚烫的怀抱。

是陆时砚。

他抱着我,跪在零下二十度的废弃物处理室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石雕。

一夜。

整整一夜。

他的眼泪是滚烫的,砸在我的皮毛上,却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一遍又一遍,他用磨破了的嗓子,喊着一个连他自己都忘了十年的名字。

“雪宝……对不起……”

“对不起……”

天亮时,他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

一夜之间,他鬓角的黑发竟全成了灰白。

那张曾被誉为医学界最冷静、最迷人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片沉寂的死灰。

他脱下那身白色研究服,像脱下一层带血的皮。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抱着我,一步一步,走出了那座埋葬了他所有荣耀与罪恶的科学堡垒。

阳光刺眼,他却像是走在没有光的深海里。

身败名裂。

学术骗子。

科学史的耻辱。

外界的喧嚣再也传不进他的耳朵。

他在乎的,只剩下怀里这具轻飘飘的、冰冷的“尸体”。

他带着我,开始了没有终点的流浪。

那个高高在上的陆教授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抱着死狐狸的疯子。

我们回到了初遇的那片山林。

他抚摸着一棵白桦树粗糙的树皮,那里曾有他少年时为了测量身高划下的刻痕。

“雪宝,就是这里,我看见你的地方。”

他的声音哑得像破裂的风箱。

“你那么小一团,我还以为……是雪球。”

他笑了,比哭还难看。

“对不起,我不该为了找你,错过了和爸妈约定的时间。”

“如果我早点回家……他们就不会死,我也不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

悔恨是毒,早已侵入他的五脏六腑,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实验室里,那些针管……那些电击……”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只是将我更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分担我曾经承受的痛苦。

恨他吗?

恨。

可为什么,看着他日渐佝偻的背影,我那被封印的灵核,竟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我的复仇,如此成功。

他一无所有,活在永恒的悔恨地狱里。

我该畅快的。

陆时砚的身体垮得很快。

他咳着嗽,烧得脸颊通红,却固执地不肯踏进任何一家医院。

他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来赎那永远也赎不清的罪。

直到那天,他在一个镇上的旧书摊,看到了一本叫《山海异闻录》的古籍。

昆仑之巅,生命之泉,死而复生。

荒诞不经的四个字,成了他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疯了一样,卖掉了车,卖掉了市中心那套能俯瞰全城的公寓,换了一堆登山装备和一张去往极西之地的单程票。

他要救活我。

用他的命,也在所不惜。

这是一场,注定走向死亡的赎罪。

我被他小心地放在最贴近胸口的位置,隔着冲锋衣,都能感受到他那颗衰败却依旧滚烫的心跳。

昆仑的风雪,远比十年前那场暴雪更凛冽,更无情。

风声呼啸,像无数冤魂在哭嚎。

稀薄的空气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刀片。

他的嘴唇早已没有血色,冻得青紫。

但他没有停。

他只是固执地,一步,再一步,踩着深可及膝的积雪,向着那虚无缥缈的山巅攀登。

“雪宝……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他喃喃自语,呼出的白气瞬间被狂风吹散。

“喝了泉水,你就能醒了……”

“醒过来……打我,咬我,都行……”

“求你……再看我一眼……”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

幻觉丛生。

他看见一个穿校服的少年,抱着一只小白狐,在无垠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少年回头,笑得一脸灿烂。

“爸爸,妈妈,我找到雪宝了,我们回家!”

下一秒,刺耳的鸣笛声撕裂了美好的幻境,一辆失控的卡车,吞噬了一切。

“不——!!!”

陆时砚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心神大乱间,脚下一滑,整个人从陡峭的雪坡上直直滚了下去!

天旋地转。

翻滚中,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蜷缩起身体,将我死死地护在胸前。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停了下来。

他被埋在厚厚的积雪里,只剩一颗头颅露在外面。

我安然无恙。

他胸口的肋骨,却断了好几根,其中一截,狠戾地刺穿了肺叶。

鲜血,控制不住地从他口中涌出,在洁白的雪地上,晕开一朵刺眼的红莲。

生命在飞速流逝。

“雪宝……对不起……”

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中的叹息。

“我……找不到生命之泉了……”

“也好……死在这里……就当……还你一条命……”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最后一次,低头看向我。

那双曾冰冷如霜,曾疯狂如火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温柔和眷恋。

他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了我小小的、雪白的身影。

“要好好……活下去啊……”

他重复了十年前,他对我说过的话。

然后,头颅缓缓垂下,再无声息。

世界,死寂。

不。

不要!

陆时砚,我不准你死!

我欠你的命,还没还!

你凭什么先死!

一股从未有过的,决绝而磅礴的意念,自我灵核最深处,轰然炸开!

那层禁锢着我所有生机的坚冰,在这一刻,寸寸碎裂!

第五章:唤醒

我的灵核并非碎裂,而是以一种决绝的方式,破茧重生。

陆时砚在绝望中流浪的那些日夜,他抱着我流下的每一滴滚烫的泪,他每一次撕心裂肺的忏悔,他用自己残破身体传递给我的最后一丝温暖……

这些饱含着极致悔恨的情感能量,并未消散。

它们被我假死状态下的灵核,如饥似渴地,一滴一滴,悉数吞噬。

它们化作涓涓细流,无声地修复着我曾因天劫和实验而濒临崩毁的根基。

此刻,他用生命护住我的本能,和他临死前那句喑哑的“要好好活下去”,成了点燃一切的火星。

积蓄已久的能量,在我体内轰然引爆。

金色的光芒穿透皮毛,自我体内迸发,瞬间融化了昆仑的千年积雪。

一个温暖的金色光罩,将我和他紧紧包裹。

我能动了。

我从他逐渐冰冷的怀中,挣扎着爬出。

他胸前那个被鲜血浸透的窟窿,像一张嘲讽的嘴,宣告着他生命的终结。

我能感受到,他那颗心跳,已经微弱到如同风中残烛。

他要死了。

不。

我不准。

我欠你的那条命,始于十年前的雪地。现在,在你还清欠我的血债之前,你没资格死!

我没有丝毫犹豫,张嘴,狠狠咬破舌尖。

一滴闪烁着金光的血液,蕴含着我五百年修为的本源,顺着嘴角滑落,精准地滴在他毫无血色的嘴唇上。

我的本命精血。

救他,我将倒退三百年修为,甚至会再次陷入长久的沉睡。

但不救他,这份亏欠将成为我永恒的心魔。

我不要再欠他了。

金色的血液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便如活物般钻了进去。

肉眼可见的,他胸前的伤口正在迅速愈合,苍白如纸的脸颊,也终于泛起了一丝活人的血色。

那几乎停摆的心跳,重新变得沉稳,有力。

做完这一切,剧烈的虚弱感席卷而来。

世界在我眼前旋转,崩塌。

我耗尽最后一丝灵力,身体再也无法维持狐形,变回了人形。

依旧是那张肖似“温晴”的脸,只是此刻,我的脸色比雪山之巅的积雪还要惨白。

我倒在他身旁,蜷缩成一团,意识彻底坠入黑暗。

……

陆时砚是被一阵奇异的暖香唤醒的。

他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只觉得身下温暖干燥。

一件……不属于他的,带着淡淡清香的白色羽绒服,正盖在他的身上。

他猛地坐起,大脑还未反应,手已经下意识地摸向胸口。

平整的。

没有伤口。

他记得自己从雪坡滚落,记得肋骨刺穿肺叶的剧痛,记得血液从口中涌出的铁锈味。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现在,他不但活着,身体里还有一股暖流在四肢百骸中涌动,驱散了所有寒冷与伤痛。

生命之泉?

不。

他环顾四周,山洞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堆即将燃尽的篝火在噼啪作响。

一个念头让他心脏骤停。

“雪宝!”

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疯了一样在狭小的山洞里寻找。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篝火旁,一个穿着单薄白裙的女孩蜷缩在地上,赤着双脚,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兽,陷入了沉睡。

那张脸……

陆时砚的大脑被一道惊雷劈中,所有思绪都化为齑粉。

他不是没想过“雪宝”是能化形的狐妖。

但他做梦也想不到,化形后的她,竟是这个他曾在无数个深夜凝视过的、照片上的模样。

他踉跄着,一步,一步,挪到她面前,缓缓蹲下。

他的指尖在剧烈颤抖,想去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生生停住。

他怕这是一场梦。

一场他用死亡换来的,一触即碎的美梦。

随即,他看到了她苍白到透明的脸,看到了她嘴角那一丝尚未干涸的、刺目的金色血迹。

一个可怕却又无比清晰的答案,击穿了他的头颅。

没有生命之泉。

从来都没有。

救了他的,是她。

是他的雪宝,用自己的命,换了他的命。

而她自己,却因此耗尽所有,重新坠入死寂。

“……傻瓜。”

两个字从喉咙里挤出,喑哑破碎,带着血泪。

陆时砚伸出手,用一种近乎对待神祇的虔诚,将沉睡的她,轻轻地,抱入怀中。

她的身体那么轻,那么冷。

他将她死死地抱住,用自己的体温,像十年前的那个大雪天一样,笨拙地,拼命地温暖着她。

只是这一次,被救赎的人,是他。

他抱着她,坐在篝火旁,一夜无眠。

他就这么看着她沉睡的容颜,巨大的悔恨和无尽的温柔,将他的心脏反复碾碎,又重新拼合。

他想,他这罪孽深重的一生,从此刻起,只剩下了一个意义。

等她醒来。

然后,用他的血,他的肉,他的余生,去偿还他欠下的,永世都还不清的债。

天亮了。

陆时砚抱着她,走出了山洞。

他不再去寻那虚无缥缈的昆仑神泉。

他背着她,一步一步,走下埋葬了他罪恶与悔恨的雪山。

他要去一个地方。

一个没有过去,没有纷扰,从此只有他和她的地方。

一个,可以被称之为“家”的地方。

第六章:海边木屋

我们最后停下的地方,是一片被世界遗忘的海。

这里只有一个废弃的小渔村,海风是唯一常住的居民,日夜吟唱着咸涩而自由的歌。

陆时砚用他身上最后那点钱,买下了村口最烂的那座木屋。

然后,他开始修葺它。

那个曾经连瓶盖都懒得拧的陆教授,学会了用粗糙的锯子去切割木头。

学会了如何将钉子一锤一锤地砸进墙里。

他那双曾握着手术刀,在基因图谱上指点江山的手,现在布满了木刺划出的伤口和丑陋的厚茧。

那双手,现在能熟练地编织渔网,能在院子里搭起一个能长出藤蔓的篱笆。

而我,依旧在沉睡。

他每天抱着我,像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宝,坐在海边的礁石上。

我们一起看太阳如何将海面染成金色。

又看它如何坠落,把天空烧成一片死灰。

他会对我说话,很多很多话。

他讲那被遗忘的十年,他是怎样一个活在数据里的孤魂。

他讲记忆回笼的那一刻,整个世界是如何在他眼前崩塌成一片血海。

他讲他现在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守着我。

守到我醒来。

或者,守到他烂在这里,化为枯骨。

“雪宝,你看,家快修好了。”

“院子里种了浆果,红色的那种,你从前最喜欢偷吃。”

“等它们熟了,我一颗一颗地喂给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被海风磨得粗粝沙哑,却执拗地想要模仿出温柔,一点点,钻进我死寂的识海。

我的身体,似乎真的在他的照料下,慢慢苏P>“雪宝,这里的海很蓝,沙子很软。”

“以后我每天都陪你来散步,你走不动,我就背着你。”

他的声音,被海风磨得粗粝沙哑,却执拗地想要模仿出温柔,一点点,钻进我死寂的识海。

我的身体,似乎真的在他的照料下,慢慢苏醒。

我的修为,也在缓慢地回升。

终于,在一个月光把海面照得亮如白昼的夜晚。

我睁开了眼。

第一眼看见的,是陆时砚。

那张曾俊美到冷酷的脸,此刻布满了沟壑,写满了风霜。

他坐在我的床边,借着清冷的月光,正用一块温热的毛巾,无比专注地擦拭我的脸颊。

那神情,不像在照顾一个人,更像在擦拭一件失而复得的神祇雕像。

他看到我睁开的双眼,整个人瞬间石化。

“啪嗒。”

他手里的毛巾,掉在了地上,洇开一小块深色的水渍。

他看着我。

嘴唇剧烈地颤抖,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类似漏风的声响。

他那头曾经只是鬓角灰白的发丝,如今竟已是一片霜雪。

岁月和悔恨,在他脸上刻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

他看起来,比他的真实年龄,老了二十岁不止。

我们隔着昏暗的光线对视,时间被拉长成一条沉默的、绷紧的弦。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沙哑得,像被砂纸反复磨过。

“你……醒了?”

我没说话。

我只是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无比熟悉的陌生人。

他眼中的狂喜,瞬间被我冰冷的目光浇灭。

取而代之的,是无措,是恐慌,是深入骨髓的愧疚。

那千万种翻涌的情绪,最终,只化作了两行滚烫的泪。

顺着他嶙峋的脸颊,决堤而下。

这个男人,在我面前,又一次哭得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他没有上前。

没有碰我。

更没有说一句祈求原谅的话。

他只是缓缓地,在我的床边,跪了下去。

双膝砸在木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属于绝望的钝响。

然后,他将他的头,深深地,深深地埋了下去。

“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说得很轻。

轻得像一声叹息,却重得让我心口发闷。

我从床上坐起身。

没有再看他。

赤着脚,一步一步,走到了窗边。

窗外,是泼了墨的海,和碎钻般的星辰。

那座被他修葺一新,此刻亮着一盏昏黄小灯的木屋,在月光下,竟有了一丝称之为“家”的温度。

“这里很美。”

我轻声开口,这是我醒来后,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恨,也没有爱。

陆时砚的身体,在我身后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的眼神,看着我的背影。

“你……你愿意……留下来?”

他的声音里,是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

我没有回答。

只是推开窗,任由那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乱我的长发。

我的沉默,就是我的答案。

他懂了。

我没有原谅他。

或许,这一生,我都不会原谅他。

但我留下了。

我给了他一个,可以用余生来赎罪的资格。

这对他而言,已经是他能奢求的,全部的恩赐。

从那天起,我们的生活,坠入一种无声的静谧。

他依旧每天出海,带着一身鱼腥味回来,在厨房里忙碌。

我则喜欢坐在他为我做的秋千上,看书,或者只是单纯地,看着那片一望无际的海发呆。

我们几乎不说话。

但他的存在,却无孔不入。

最新鲜的鱼,会被他精心挑去所有细刺,做成奶白色的浓汤,沉默地放在我的桌前。

我在院中看花时,无意中多停留了一秒,第二天,那一种类的花就会开满整个篱笆。

夜里我若被海风惊醒,总能看到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房门口,为我掖好被滑落的毯子,然后像个幽魂一样退去。

他把他所有的天才头脑,都用在了如何种出最甜的浆果,如何酿出最香的花蜜上。

他用一种沉默的、笨拙的,近乎自虐的方式,偿还着他的罪。

而我,只是冷眼看着。

看着他曾搅动世界风云的才华,如今,都化作了这海边孤岛上,最卑微的一捧尘埃。

第七章:来信

岁月被海浪磨去棱角,一晃,便是五年。

我的身体早已恢复如初,妖力甚至比天劫之前更为精纯凝练。

只是这张脸,不知为何,始终维持着人形的模样,没有变回狐族本相。

或许,连我的神魂深处,都在用这张脸提醒我。

别忘了实验室的玻璃,别忘了手术台的寒光。

而陆时砚,也彻底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皮肤被海风和烈日侵蚀得黝黑、双手布满厚茧与裂口的渔夫。

他的背不再挺直,微微佝偻着。

那不是岁月的痕迹,是经年累月的罪孽,压弯了他的脊梁。

他依旧沉默得像一块礁石,可看向我的眼神,却有星辰般的温度。

这五年,他从未问过我,是否原谅他。

他甚至不敢碰我一根头发。

他只是像一个信徒守护神龛那样,守着我,照顾我。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用鲜血和背叛浇筑的深渊。

我以为,我们会这样,一个沉默守护,一个冷漠接受,直到时光尽头。

直到那天,一封来自红尘的信,砸碎了这片死寂。

信是陈清寄来的。

信封上没有名字,只写着一行娟秀小字:“海边木屋主人收”。

是陆时砚从镇上邮局取回的。

他把信递给我时,我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他在怕。

怕这封信,会夺走他仅有的、赎罪的资格。

我拆开信。

信很长,陈清在字里行间,小心翼翼地讲述了这五年的一切。

陆时砚身败名裂后,那个“灵力传导”项目被彻底封存。

无数人试图沿着他的路走下去,最终都迷失在错误的迷宫里。

渐渐地,有人在废弃的数据中,发现了悖论。

他们发现,陆时砚所有“错误”的终点,都指向一个匪夷所思、却逻辑自洽的全新领域。

一个超越了整个时代的,天才的构想。

陈清没有放弃。

她用了五年,终于叩开了那扇门,证明了陆时砚并非骗子。

他只是……走上了一条不可饶恕的邪路。

“霜女士,”信的末尾,陈清的笔迹微微颤抖,“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请求您的原谅。陆教授对您犯下的罪,罄竹难书。”

“但我还是想恳请您,将这封信交给他。国家科学院已经为他平反,一个全新的、以生命伦理为最高准则的项目已经成立,他们在等他回去主持。”

“这个世界,需要他。”

“当然,选择权,在您手里。”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它却重如山岳。

陆时砚就站在我面前,没有问一个字,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

他的呼吸都消失了,整个空间安静得能听见心脏的鼓动。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

“你想回去吗?”

他整个人剧烈一震,像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

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最终,只是用力地、决绝地摇了摇头。

“我的世界,只有这里。”他声音嘶哑,每个字都砸在地上。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是孤注一掷的清澈与坚定。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忽然笑了。

醒来五年后,我第一次,对他笑了。

那个笑容,一定很淡。

却足以让陆时砚的世界,瞬间天光大亮。

他看痴了,仿佛一个在永夜中行走了半生的旅人,第一次看见了日出。

“陆时砚,”我把信递到他面前,“你不是个好人,但你是个天才。”

“这个世界,不该因为你的罪,而失去一个天才。”

他没有接信,目光死死锁着我,像怕我下一秒就会消失。

“我只想守着你。”他固执地重复。

“你可以回来。”我说。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击中了他。

“你可以继续你的研究。”

“但你必须答应我,”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每天,都必须回来。”

“回到这个家。”

“家”这个字,像一道惊雷,在他灵魂深处炸开。

陆时砚的眼眶,瞬间红了。

是血一样的红。

他不敢相信,他甚至……不敢呼吸。

我……这是给了他一个,回家的承诺吗?

他伸出手,那只布满伤疤的、粗糙的手,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想要抓住什么,却又胆怯地蜷缩了回去。

“我……”他哽咽着,像个溺水的孩子,一个字也说不完整。

我心底一声轻叹,主动伸出手,握住了他那只颤抖的手。

他的手,猛地一僵。

冰冷,粗糙,布满了被岁月和劳作惩罚的痕迹。

我握紧了些,用我的体温,一点点捂热他冰凉的皮肤。

“走吧。”

我说。

“我们一起去镇上,给陈清回个电话。”

十年前,大雪封山,你用胸膛的温度暖我。

十年后,心牢冰封。

陆时砚,这一次,换我来温暖你。

第八章:新生

陆时砚最终还是回到了那个属于他的世界。

但他不是一个人回去的。

我陪着他一起,回到了那座曾将我推入深渊的城市。

我们没有住进科学院分配的豪华公寓,依旧留在海边的木屋。他每天独自驱车往返于喧嚣的城市与孤寂的海边,风雨无阻,像是进行着一场永无止境的苦行。

他成了世界上最分裂的首席科学家。

白天,他在一尘不染的顶尖实验室里,指点江山,是那个重新定义了生命科学的天才。

晚上,他会准时带着一身风尘与疲惫,回到这个偏僻的小渔村,为我洗手作羹汤。

他像一个最沉默、最卑微的仆人,侍奉着他的神明。

我们回到城市的第一年,他向我求婚了。

那天黄昏,夕阳的余晖将海面烧成一片流动的金。

他像往常一样,将一碗精心剔除所有细刺、熬煮得奶白的鱼汤,轻轻放在我面前。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我心跳停滞的事。

他后退一步,在我的面前,单膝跪了下去。

那双膝盖砸在陈旧的木地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属于绝望的钝响。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钻戒,不是任何珠宝。

是那枚,我以为他早就丢掉的,染着血的校徽。

校徽被他擦拭得锃亮,可那些干涸的、渗入金属纹理的暗红血色,却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疤,烙印在上面。

“雪宝……”

他开口,只叫出这两个字,声音就哑了。他仰头看着我,那双曾冰冷如霜,曾疯狂如火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摇摇欲坠的虔诚。

“我知道,我不配。”

“我犯下的罪,永生永世也还不清。我没有资格……请求你任何事。”

“但是,我还是想……用我的余生,以一个丈夫的身份,来守护你,偿还我的罪。”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碎。

“你不需要回应我,你甚至可以把它丢进海里,我只想让你知道……”

“陆时砚这一生,唯一的妻子,只会是你。”

他颤抖着,将那枚沉重的校徽,捧到我的手心。

金属的冰凉触感,瞬间烫伤了我的掌纹。

我看着他满头的霜雪,看着他眼角深刻的皱纹,看着他眼神里那份卑微到尘埃里的、孤注一掷的爱意。

那颗被我封冻了许久的心,在此刻,裂开了一道缝。

我忽然觉得,一切的恨,或许,都该过去了。

我将校徽紧紧攥在手心,然后对他,伸出了我的另一只手。

“陆时砚。”

我轻声开口。

“我的手上,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他愣了三秒。

随即,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让他几乎窒息。

他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因为太过激动,膝盖撞在桌角,发出一声闷响,他却浑然不觉。

“有!有!”

他语无伦次地,像是献宝一样,从脖子上解下一根被体温焐热的红绳。

红绳上,穿着一个用子弹壳打磨成的、粗糙简陋的戒指。

那是在昆仑雪山上,他以为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用身边唯一能找到的金属,为我做的陪葬品。

他颤抖着,几乎是屏住呼吸,将那枚戒指,无比珍重地,套在了我的无名指上。

冰冷的金属,贴上我的皮肤。

却奇异地,温暖了我的整颗心。

他低下头,唇瓣颤抖着,在我的手背上,印下一个滚烫而虔诚的吻。

我们的婚礼,简单得不像话。

没有宾客,没有仪式。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海边的木屋前,对着漫天星辰与无垠大海,交换了誓言。

从那天起,他不再叫我“雪宝”。

他开始叫我,“霜霜”。

他说,“雪宝”是他还不清的罪,是他疼痛的过去。

而“霜霜”,是他想要用命去守护的,唯一的未来。

婚后的生活,平淡得像海边的潮汐,日复一日。

他依旧把我宠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废物,而我,也渐渐地,收起了所有的利爪,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具体的人。

我会在他深夜踏着月光归来时,为他留一盏昏黄的灯。

我会在他伏案研究,眉头紧锁时,从身后为他按揉僵硬的肩膀。

我会在他生日那天,耗费灵力,为他催生一整个院子的、只在昆仑雪山之巅才有的雪莲。

那条横亘在我们之间,用鲜血与背叛浇筑的深渊,在琐碎的时光里,被一点一点地填平。

一年后,我发现,我的身体里,孕育出了一个新的生命。

一个,我和他的孩子。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时,这个已经年近四十,在科学界叱咤风云的男人,先是石化般愣住。

随即,他像个彻底疯了的傻子,在院子里又哭又笑,跑了好几圈。

他停掉了所有的研究,全心全意地守在我身边,等待着我们孩子的降生。

我们的孩子,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来到了这个世界。

是个男孩,眉眼像他,那双清澈的眼睛,却像极了我。

陆时砚抱着那个小小的、软软的、皱巴巴的婴儿,这个冷酷了半生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他给孩子取名,陆念安。

念念不忘,岁岁平安。

他抱着孩子,走到我的床前,再一次,在我面前,缓缓跪了下来。

这一次,不是为了赎罪。

是为了感恩。

“霜霜,谢谢你。”

他哽咽着说。

“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我笑着,对他伸出手。

他握住我的手,将我们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我们中间。

我们一家三口,沐浴在清晨金色的阳光里。

我看着陆时砚,这个我爱过,恨过,最终选择用一生去相守的男人。

我知道,我们都获得了新生。

他不再是被仇恨与孤独囚禁的科学家。

我也不再是那个只为报恩而活的狐灵。

我们是丈夫,是妻子,是父母。

我们拥有了这世界上,最平凡,也最珍贵的幸福。

窗外,海风轻拂,带来了新开的浆果与花蜜的甜香。

那座海边的小木屋,见证了我们所有的痛苦与救赎,也终将守护我们,走向永恒的圆满。

更新时间:2025-11-06 01:1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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