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书房那扇沉重的楠木门,是被京兆府的衙役用一根圆木生生撞开的。
木屑和灰尘在撕裂的门轴处爆开,呛人的木头碎末味瞬间充满了顾承宴的鼻腔。
“放肆!”
顾承宴想都没想,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他张开双臂拦在门口,试图用自己永平侯的身份做最后的阻拦。
但他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出来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因恐惧而引发的尖利。
这声色厉内荏的呵斥,落在京兆府尹那张油腻的脸上,只换来了一声轻蔑的嗤笑。
“顾侯爷,这是恼羞成怒了?”
府尹慢悠悠地跨过地上断裂的门板,那双小眼睛在书房里贪婪地扫视着,像一只终于闯入粮仓的硕鼠。
“顾侯爷越是阻拦,就越说明……”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一挥手,“这里,藏了见不得人的东西!”
“给本官搜!
一寸一寸地搜!”
顾承宴被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役粗暴地推到一旁,狠狠撞在了博古架上。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群人冲了进去。
靴子踩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书架上的珍本被随意扒拉到地上,发出“哗啦”的悲鸣。
混乱中,那名一直跟在府尹身后的老仵作,径直走到了书案后的那面墙壁前。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乱翻,只是伸出枯瘦的手指,在那片看似平整的墙面上,有节奏地,一,二,三……叩击着。
“笃。”
“笃。”
“笃,笃。”
声音变了。
“大人,”老仵作回头,声音沙哑,“在这。”
顾承宴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被冻住了。
他看着一名衙役拔出腰刀,沿着老仵作指出的缝隙撬动。
“嘎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一块方砖被撬开,露出了后面一个黑黢黢,刚好可以放下一个匣子的暗格。
京兆府尹张敬兴奋得满脸通红,他几乎是抢过去的,不顾里面积攒的灰尘,伸出肥胖的手就掏了进去!
他先掏出来的,是一个东西。
一个用粗布缝制,巴掌大小的人偶。
人偶的胸口,用朱砂写着一个生辰八字,背上,插着三根黑色的细针。
顾承宴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人偶……那人偶是他亲手交给春桃,用来栽赃温修宁的!
“这是……”
京兆府尹故作惊讶地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他又掏出了压在人偶下面的第二样东西。
一封折叠整齐的信。
府尹展开了信。
那一瞬间,整个书房所有的嘈杂声,仿佛都离顾承宴远去了。
他只听得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那封信上的字……
那狂傲,带着锋芒的笔迹……是他顾承宴的!
京兆府尹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足以让整个院子都听到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
“……温氏女,不过踏脚石尔。
公府百年气运,合该为我所用……”
“……蛰伏于三皇子羽翼之下,实乃权宜之计。
待我功成,必取而代之……”
一个字,一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顾承宴的耳膜上。
这不是他写的栽赃信!
这是……这是他重生以来,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野心!
“取而代之”……
她怎么敢!
她怎么知道!
温修宁,她不仅模仿了他的笔迹,她还剖开了他自以为是的灵魂,将他最见不得光的欲望,公之于众!
“顾承宴!”
京兆府尹张敬念完了最后一句,猛地将信和人偶摔在地上,
“你好大的胆子!
私藏巫蛊人偶,意图诅咒靖安公府,更是,更是妄议皇权,图谋不轨!”
顾承宴张着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百口莫辩。
因为那人偶,是他拿出来的。
那笔迹,是他自己的!
“不……不是……”
他终于挤出了几个字,可那声音干涩得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不是?”
一个冰冷的声音,不是来自京兆府尹,而是来自一直站在他身侧的大理寺卿周檀。
这位三皇子最得力的臂膀,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一切。
他没有看顾承宴,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证物”,那双精于计算的眼睛里,迅速闪过一丝决断。
弃车保帅。
“大逆不道。”
大理寺卿周檀缓缓吐出四个字,声音不大,却像法槌一样,敲定了顾承宴的死局。
他猛地后退一步,与顾承宴彻底划清界限,对着自己带来的玄甲卫厉声喝道:
“竟敢行此等谋逆之事!
来人!”
“将此逆贼,给本官——”
“拿——下!”
更新时间:2025-11-06 01:1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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